新加坡艺术周的喧嚣与狂潮已成陈迹,与之相关的展事则将持续蒸腾至明年。紧随其后,一系列展览新鲜出炉,下面是其中一些值得注意的例子(顺序是随机排列的):
王良吟“我们即是世界,这是我们的故事”
STPI画廊(罗拔申码头四十一号),至2017年2月25日
新加坡泰勒版画研究院的艺术家居留项目颇负盛名,这一项目通常供给那些不熟悉版画及其技术资源与专科知识的艺术家。尽管为人熟知,但这一方式仍继续展示出引发惊喜的潜能,最新近的成果就来自此模式与越南艺术家王良吟之行为艺术实践的碰撞。研究院的技术团队原本迫不及待地想要向王良吟展示他们的知识和才干,但当艺术家反而问及他们自身时,他们一时陷入了慌乱。组成展览的版画出自王良吟和各色人等——包括STPI的工作人员以及一个早期系列“让我们聊聊”(1996年至今)的参与者——的谈话记录。
每场对话均产生一对版画,一幅可通过视觉阅读,而另一幅则通过QR码阅读器读取,后者是通往视听媒体的链接。其中的一对版画上出现了STPI首席版画师小川英太郎与他女儿对话的肖像,他们谈着信赖与自由的话题,身后的背景是美国硬币的规整栅栏。颇有些不和谐的是,这一肖像的周围环绕着报道“9·11”恐怖袭击的灯光文字。根据图像所显示的主题,与之相配的QR码链接到一段约九分钟的视频,其中有不同的人谈论着相关概念的含义。随着艺术家与每一版画的对话者分享创意控制,这场展览可能会给人留下一种美学拼盘的印象,不过仍不失为STPI画廊一个迷人的亮点——对于王良吟来说,这是她在画廊的首个个展,而对于泰勒版画研究院来说,这也是第一次举办此类社会性导向的关系类作品。
牟雪“液态真理”
Yeo Workshop (#01-01, 1 Lock Road),至2017年3月31日
艺术史中的正典性问题总能引发大辩论,当不同美学传统彼此冲突时,就更是如此了。“液态真理”是牟雪在新加坡举办的第二次个展,在这次展出中,艺术家对于雕塑的陈规投以批判的眼光,特别是对其赋予男性形体更高价值的做法——例如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和罗丹的思想者。
这场展览的大部分都沉浸于牟雪对于摄影和再摄影技法的运用(这可能涉及拍摄图像或者物体,物质上操纵结果,并且拍摄其结果)。以展览的核心作品《液态真理——帘幕》(2016年)为例,是将垂直压缩的一副大卫图像,投影与悬空织物起伏的表面,将此双重变形的结果拍摄下来,然后将此影像印制在一个大型悬空帘幕上,置于画廊门内。
类似的毁坏/扭曲之往复进程,有类于一个坏掉的压缩文件,亦可见于《液态真理——皱了的思想者二》(2016年),它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揉皱纸球方方面面的细节,而这张被揉成团的纸上,印着《液态真理——皱了的思想者一》(2016年)这一作品:一副被弄皱了的罗丹之雕塑《思想者》的影像。尽管这些与雕塑法则及其对男性形体之推崇的交涉在某种程度上是流于表面的,牟雪对待其材料所采取的明显的强度和精度引发了不小的批评反应。
“作为阿特拉斯的照片”
DECK (120A Prinsep Street),至2017年2月12日
作为新加坡双年展为数不多的附属项目之一,“作为阿特拉斯的照片”展现了两位艺术家的作品,他们俩的作品,初看上去似乎很难找出相异之处。这也许就能解释为何他们的作品被放在DECK——这是一所以摄影为主要关注点的机构——的两个完全分开的空间中展出,他们的场址主要由改装的标准化联运集装箱构成。
洪松年的《重悬于我目》(2016年)将我们包围在一个虚幻飘渺却又深具工业化特征的灰色场景中——颇为切题地点出了作品的主要关怀:新加坡日益常态化的“雾霾”——大气污染。小型印刷品的整齐栅格沿墙排列,它们就好似日历——整个作品来自2016年1月到10月间的空气质量水平,在每个印刷品上以专门的阴影和色彩渐变来体现。以此种方式展示如此内在之物,实在有些超现实,而钝化的转角、散射的灯光以及画廊浅灰的色调所营造的特里尔式氛围更放大了这一效果。
相比之下,赵仁辉的《一个岛屿的自然历史》(2016年)呈现出一个令人惊异的绿色环境,甚至房间的空调外机也收藏在木板之后——这是浮现在一片绿色海洋中的少数其他颜色之一。这是“绿化”的一种模式,看上去与新加坡自身发展第一、花园城市的概念性绿色形象颇为搭调。正如其题目所言,这一作品意在以某种方式描绘百余年间新加坡的自然历史——从基于种植资源开放的殖民地时代直至今日。
考虑到艺术家长期以来在利用照片(尤其是数据图片)处理虚构生物方面的偏好,另一种感受弥漫在了这个装置中:来自阈限和不确定性——关乎哪些图像和事实已经被改变,被改变到什么程度,以及为了何种目的。一如这位艺术家最近闭幕的个展“奇异的荣誉”(顺便一提,这英文名称来自艺术家名字的易位构词),这里陈列的作品貌似一个“珍奇之橱”(cabinet of curiosity)、一个自我封闭的空间,用以沉思我们与自然世界之间真实的和想象的关系,特别强调了相似于再造林的魔幻现实主义。
朱金石“颜料的空缺”
艺术门画廊(#03-22, 9 Lock Road及#01-08, 15 Dempsey Road),至2017年4月31日
除了朱金石热烈的厚涂技法之外,这场展览最吸引人之处在于它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内展出了彼此不同的作品。在为朱金石提供了展示其作品之平台的同时,艺术门画廊也宣示了自身的多面性和灵活性。在此次展览中,吉门营房空间展示的是更具概念驱动及历史关怀的作品合集,而登普西空间则为我们带来更加具备可销售性——却并非不严谨——的个体画作。
整个展览的核心作品是在吉门营房空间展出的《颜料的空缺二》(2016至2017年)——在数个加固了的帆布绷架上涂抹着等量的黑色油画颜料,其用墨之重,令人大开眼界。朱金石艺术实践的一个中心命题——媒介的物质性——通过这些大剂量的颜料得以彰显。柔和的灯光加上刷白了的地板,营造出一种吊诡的厚重优雅气氛,莫名地相似于阿瑟克拉克的巨作《2001太空漫游》。它和吉门营房空间的其他一些作品,都是按照艺术家的详细指示,现场完成的,于是展览也反应了自艺术家之手分离的概念。
艺术门画廊的登普西空间则与之相对,展出了这位艺术家更具绘画性的作品:从荒芜的单色画到畅茂的彩色画,可以让你想到从外星风景到地质奇观的任何东西。尽管对于大量厚重颜料的运用可能会变成一种陈腐过时的表达甚至沦落为“看看我能买得起这么多颜料”的卖弄,但朱金石以其长期以来对于绘画材质、物料质量的兴趣,摸索着绘画的界限,勾销任何此类自反遣散。这些画作戏剧性地伸展着,溢出了各自所在画布的平面,它们看起来占据着比颜料自身所示更广的空间,同时也要求更加精微的洞察力,以探视其无尽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