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1.21 Thursday, 文 / 译 / Geoffrey Wang
艺术登陆新加坡博览会总监洛伦佐·鲁道夫谈变化中的亚洲艺术界

艺术登陆新加坡博览会(Art Stage Singapore)开展之前一段时间,《燃点》有机会采访到了此次博览会的创始人、合伙人与总监洛伦佐·鲁道夫(Lorenzo Rudolf)。作为一位艺术博览会的老字辈,鲁道夫曾经在1991至2000年间担任巴塞尔艺博会(Art Basel)总监,并协助启动了巴塞尔艺博会向迈阿密的扩张计划(2002年正式开始)。如今,艺术登陆新加坡博览会已经成为东南亚地区最重要的艺博会了。

洛伦佐·鲁道夫和《燃点》聊了聊东南亚地区内一个更强大的非商业环境(包括博物馆)、还有联通整个区域的更好的桥梁和连接的需求,以及他会如何继续保持对中国的关注。

何思衍(以下简称何):此次艺术登陆新加坡遇上了新加坡建国六十周年……

洛伦佐·鲁道夫(以下简称鲁):还是个婴儿啊。

:开始蹒跚学步,要去上学了……(笑)那么,新加坡的情况怎么样?

Lorenzo Rudolf, the founder and president of Art Stage Singapore 艺术登陆新加坡艺博会的创始人、主席,洛伦佐·鲁道夫

Lorenzo Rudolf, the founder and president of Art Stage Singapore
艺术登陆新加坡艺博会的创始人、主席,洛伦佐·鲁道夫

:博览会在成长;整个区域在发展;而市场也在壮大。六年前艺术登陆新加坡刚起步的时候,这样的区分随处可见。即使在“东南亚”这个区域,你可能会想:“哦,大家彼此间一定都相互熟识啦!”别傻了!现在跨越区域的事才开始变得可行。菲律宾人买印度尼西亚的(艺术),印度尼西亚人买中国的(艺术)。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艺术环境在改善。我想说,在这个区域我们依然拥有一个巨大弱点,那就是我们缺乏强有力的(艺术)基础设施,尤其是缺少强大而富有竞争力的画廊。在许多国家,你甚至连像样的博物馆都没有。而这正是新加坡的一个关键优势。

现在,商业层面有艺术登陆新加坡博览会,然后有新加坡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该区域学术层面的旗舰——我认为这样的情况非常美好。如果事情进展顺利,我们也不犯太多错误——用“我们”这个词,我是指我们所有人——新加坡可以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地方。

如果我看所有关于博物馆的讨论……好吧,我们其实不需要去谈论香港(笑),不过于讨论中我们能看得出它(M+视觉艺术博物馆)并不容易。在亚洲我们所有人都需要最佳的博物馆——无论在国际和本土的语境下都具主导性。在亚洲,艺术世界太过以市场为导向了……

Tiffany Chung,

Tiffany Chung, “Đồn Cá Trê c. 1698 in 1795 Urban Planning Map of Saigon by Le Brun”, 2013; in SEA Forum Exhibition (image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Galerie Quynh)

:你是一个艺博会总监却这样说……

:我要告诉你的是,作为一个来自市场的人,没错,但是最终如果我们想要培养民众的艺术素养、使其接触到艺术,我们需要的远不止(营销)数据——否则,你大可去赌场。我们需要讨论的是其内容。我相信艺术世界并不能仅以排名或销量论英雄。当然,我并不幼稚;虽然我们无法将历史的巨轮逆转,但是,即使我们在欧美持有相同的倾向,学术部分依然不可或缺。哪怕在上海,有了所有这些博物馆,你会发现他们也已经成为(艺术)市场的催化剂。

诚然,我不是在否认投资的层面……但它不可能是唯一的(层面)。即使我去投资,我也会在此之前试着提醒自己这一点。我认为,我们正处在一个文化对社会的发展有重大贡献的节点上。我们甚至需要尝试将当代艺术置于一种看法之上;它并不是墙上的装饰。

Donna Ong,

Donna Ong, “And We Were Like Those Who Dream Cocoon”, mixed media, 2013 (Image courtesy of Primo Marella Gallery)

:我想进入别的话题。画廊模式是东南亚的前路吗?而对艺术登陆新加坡博览会而言它意味着什么?

:你是问画廊模式是今天的前路,还是明天的前路?

有时我看着世界各地的艺博会,都会面露笑容。他们在一字不差地复制(巴塞尔艺博会的)规则。比如说,画廊必须要有公共空间啦;它们必须要有一定数量的公共展览啦,等等。我们是1992年总结出那些(规则)的。而世界早就变了。

有时我们不得不扪心自问:“艺博会的定位到底是什么?”难道我们的主要角色,就是把十平米、或者不管几平米大的展位卖给画廊吗?我认为我们必须支持画廊,因为画廊的架构可以扶持艺术家,使他们(艺术家)成长。但如果这里没有画廊,我们怎样才能弥合这个断层?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并没有展示该地区的艺术?或者说我们是不是反倒成为了一个代理商或者一间画廊?而在国际背景下这又意味着什么?所有这些问题,我们的确要好好问问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早早地决定去做这些销售类展览——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们能(做到),我们都会将画廊纳入游戏中来——或者,至少给画廊一个无需租用摊位就可参加艺博会的机会。不过我们遇到过(在某些国家或地区)连一个画廊都没有的情况!或者连一个乐意为签下一名艺术家而承担风险的画廊都没有,因为风险太大了。那么我们就理应放弃艺术家了吗?还是我们该为其投资?恰恰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过去多年我们已经投入很多。

回到我之前所说的,一旦博物馆支持新兴艺术家,市场马上就会意识到市场潜力的存在,之后事情就变得容易许多。

今年我们在这个方向上更进一步,因为我们不仅有画廊的问题,还有诠释当代艺术的问题。我们要如何鼓励人们去了解艺术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艺术并不是一种进入到富裕家庭、被挂在沙发上方的昂贵装饰。艺术,特别是当代艺术,是一种态度。艺术家是社会的一部分,他们不只是艺术家,还是我们社会的测震仪(Seismographs)——或许我们应该将艺术视作比“漂亮的审美用品”更重要一些的东西。

Piyarat Piyapongwiwat,

Piyarat Piyapongwiwat, “Messages from nowhere to nowhere”, 2015; at the SEA Forum Exhibition (Image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Lyla Gallery)

Video Stage: Tao Hui,

Video Stage: Tao Hui, “Talk About Body”, video still, 2013 (Image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AIKE-DELLARCO)

Yu Chang-Ta, video stills from

Yu Chang-Ta, video stills from “A Practice of City Guide”, 2011 (image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Chi Wen Gallery)

:关于艺术登陆新加坡博览会和中国(的关系)你有什么看法?

:一个可发展的极大领域。(停顿)你看,在许多新兴的当代(艺术)市场中,首先,你会对你周边的东西感兴趣——这件事发生在中国、印度尼西亚、还有其他的地方。

在未来的五年里,即将得到我最多关注的国家就是中国,不仅因为它是一个巨大的市场,还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拥有如此遍布亚洲、尤其是东南亚的海外侨民——因此,(交流的)文化基础是存在的。

:似乎中国大陆的艺术画廊感到他们并未准确把握住这边藏家的口味。

:那正是我们所处的位置。我们必须建立沟通的桥梁,因为未来的口味也会改变。但显而易见的是,大多数中国画廊来到东南亚都遇到了销售上的困难。而多数东南亚的画廊去到中国也都遇到相同的问题。一定要从相互了解出发——而非从交易本身出发。

在新加坡,我们有吉尔曼军营艺术区(Gillman Barracks)这样优秀的机构——存在完全类似的问题。首先,你需要建立认识与理解。如果你只是把一堆画廊放在一起,然后说太棒了并妄想它会成功——没门儿!如果你首先将一切放在一个对话交流的节点上,循序渐进,这样才会奏效。

:我认为,随着HUGO BOSS亚洲新锐艺术家大奖在上海外滩美术馆的举办,今年在中国肯定会有更多的关注投向东南亚(根据入围的中国以及东南亚艺术家名单)。

:毫无疑问。在过去的三四年里,我们感受到东南亚越来越强劲势头。的确,这在发生,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像在欧洲,那里有多元文化的社会;对当代艺术的理解与国家是没有关系的。最终,我们不能只是一味地推销“中国艺术家”或者“印度尼西亚艺术家”;短期内那是权宜之举,但长期而言并非长久之计。

Robert Zhao Renhui,

Robert Zhao Renhui, “Substation Malayan Banyan”, 2015; at the SEA Forum Exhibition (Image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2902 Gallery)

:那印度呢?

:印度的处境很类似;那里在经历一场热潮。但一个谬误是它是(过度)集中于西方的(在市场层面上)。问题在于,一旦兴趣衰竭,那些追随时尚的(藏家)就会去到下一个(区域)。如果你没有一个可持续的基础,那么结果就是如此。

:新加坡与印度是有关联的,不是吗?

:是的,新加坡有印度裔社群。但实际上,这些印度裔群体大可在印度购买——而在新加坡,我需要的可远不止这些。这和中国画廊的情形是一样的:如果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向中国的藏家出售(艺术品),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去过许多艺博会了。那你最喜欢的场馆是哪个?

:在亚洲的话,是上海廿一当代艺术博览会(的场地)——中苏友好中心(大厦);就世界而言,是FIAC(的场地)——巴黎大皇宫。我喜欢任何一个拥有鲜明特征的艺博会及场地。当然,在一个现代建筑物的场地做艺博会总会轻松一些,但如此一来也带来太多雷同的东西。而且我也很不喜欢帐篷。年轻时我的确有露营经历;对,我认为它是有那么些许魅力。但它未免太过局限了。

说到底,这不是场地的问题——是艺博会自身的问题。在亚洲,我看到一种类似于在西方大行其道的流行趋势。你观察一些举办的国际化的(international)博览会,而越来越多的(其他的)博览会却变得本土化(national)——比如首尔和台湾的艺博会。我还记得之前访问台湾,它曾经是更为国际化的。那就意味着在这个半球,香港巴塞尔艺术展正在吸收着所有东西。

最终,作为区域内一个年轻的艺博会——或者一个年幼的孩子——我们面临的挑战是,必须要永远领先一步。这又绕回我之前所说的:你需要一个明确的定位,而非卖出几平米展区。

:那你觉得香港巴塞尔艺术展怎么样?

:巴塞尔艺博会来到香港是区域内再好不过的事情。但问题在于巴塞尔艺博会和它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们要做最好的,我们只选最好的”,句号。对于最好的它是有效的,但对于其他的它是无效的。这意味着你需要去寻找到构成补充的有利可图的市场。如果你找到了,巴塞尔(香港)的成功甚至会帮助你;如果你没找到,它就会伤害你。

:嗯,明显可见,东南亚将来会关注艺术登陆新加坡博览会——而中国将瞩目于香港巴塞尔艺术展。

:很明显。我们将观察巴塞尔艺博会和上海。(笑)从长远来看,目光总会转向上海的。一旦税收和法律的问题得以解决,我认为那将更可能成为巴塞尔艺博会的一个心头大患、而非我自己的。(笑)

Zoncy,

Zoncy, “Unknown Women 04 Siege Unit 6″, 2014; in SEA Forum Exhibition (image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Intersections)

Yinka Shonibare MBE,

Yinka Shonibare MBE, “Alien Child and Alien Woman on Flying Machine”, 2011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Anna Schwartz Gallery, Sydney, and Stephen Friedman Gallery, London; Photo: Jonty Wil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