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拥有一件周春芽或艾未未的作品？曾经的幻想今已成真，不到五十块钱你也可以成为大藏家。艺术品在淘宝上架是迟早的事，而付诸实践的是拥有十年策展经验的艺术家翁志娟。她把大牌艺术家的作品制成小模型在淘宝网上晒卖，起价两元。其中有艾未未的葵花籽，周春芽的绿狗系列，展望的假山石还有隋建国的“中国制造”。
翁志娟的淘宝小店2元画廊在网上迅速引起热议，微信和微博等社交网络成为论战主阵地。指责翁志娟侵犯版权的有之，如展望的学生和北京白盒子艺术馆馆长；称赞她敢于揶揄艺术大家、特立独行的网友亦不在少数。翁志娟本人将2元画廊视作自己的一件艺术作品——借用了一些流行的当代艺术符号来讽刺并质疑天价艺术品现象。燃点和翁志娟相约而谈，内容有关2元画廊开始的契机和其引起的反响。
燃点：你过去在策展、艺术报道、艺术市场和管理等领域的经验对你创建2元画廊有影响吗？
翁志娟：03年我以艺术总监的身份进入北京的长征空间，算是入了行，直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策展以及写展评等经历让我对这个圈子里的现象和游戏规则都很清楚，并且也有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这是一些我和普通艺术家不一样的地方。
其实进入这个圈子之前我就想做艺术家，但是各种机缘巧合让我在这个工作待了很久。2元画廊算是我的第一件作品。一开始它是一个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的展览，办在安顺路上的一个四平米的艺术空间，叫兼容的盒子。它位于通往菜市场的一条小路上，很多买菜的人经过，周围都是地摊，卖一些山寨货。我当时想做一个能够融入周围环境的展览，而不是搞得那么高端——老百姓也需要艺术。所以当时我在一面墙上贴满了蝴蝶，模仿赫斯特的作品。人们看不懂赫斯特，但是他们看得懂蝴蝶。有的人跟我说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在这里唯一看得懂的作品。
2元画廊淘宝页面
燃点：能谈谈你廉价卖艺术品的意图吗？
翁：我不想针对任何艺术家个人。我主要想借此引起人们对 天价艺术品现象的关注。现在一些著名的艺术家不停地复制自己、过度地重复使用一些符号，一件作品稍微改动一下就称其为另外一件作品，之后直接放到拍卖行去卖，都没有经过画廊。他们的这种创作和艺术已经没有关系了，完全是应市场的需要。
我也想趁机嘲笑那些“天价艺术家”。为什么中国那么多画画的艺术家都去做雕塑了？有的还去画版画。比如张晓刚去年就把自己的画做成了雕塑。平面语言和立体语言是完全不同的，把平面的绘画立体化后拿去卖钱，这里面太有问题了。
其实中国有很多真正的艺术家生活特别苦。条件好些的被包养，而大部分人都难以维系生活，什么苦活累活都做。我认识的一个艺术家有恐高症，但是为了赚钱还是登高去喷漆。这些人都把艺术当做信仰，否则真的难以坚持下去。
燃点：2元画廊里的艺术品都是你亲手制作的吗？
翁：除了艾未未的瓜子以外都是我做的。瓜子有专门的供应商。
2元画廊，葵花籽，每颗￥2
燃点：你为什么选择艾未未、展望、隋建国和周春芽的作品进行模仿？是因为他们是天价艺术家的代表？
翁：其实这些都是比较巧合的选择。可行性是首要的考虑条件，不是想针对某位艺术家。我选择的作品恰好是我可以作为原材料戏仿的。作为淘宝达人（笑），有的灵感是在我逛淘宝的时候产生的。比如看到网上有卖恐龙玩具，于是就想到了戏仿隋建国的中国制造。我还考虑过张晓刚的作品，但是鉴于做起来比较艰辛，而且由于是绘画，搞不好真有侵权倾向，所以就放弃了。
燃点：事前你有想到2元画廊会引起网上热议吗？
翁：完全没想到。现在网上达到的效果应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料了。以前只把2元画廊当做一个作品，心想快点完成算了，太累了，还有点灰心丧气，没想到能在网上引起这么大反响。还是和微博等自媒体的出现有关。
有一个网友在微博上评价说终于发现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了；作出反应的还有艺术收藏群体，他们每天接触的就是拍卖，现在有一个人公开地在网上“贬低”艺术，让他们找到了共鸣。而且基本上所有的门户网站都作了相关报道，比如新浪和搜狐。
2元画廊，恐龙，￥49
燃点：有通过2元画廊盈利的想法吗？
翁：绝对会亏，况且目的不在于赚钱。给雕塑喷漆的时候要借用其他艺术家的工作室，不好意思白用人家的，就花了不少钱请客。光油漆也要几百块钱，根本赚不回来。
燃点：2元画廊至今在淘宝上成交量有多少？符合预期吗？卖的最好的是哪件？
翁：成交量一开始非常不理想，去年夏天的时候才刚刚快到两位数。而且由于没有当成商品去推广，顾客零星地来，但是群体更加多样化了。比如有专业收藏家包一峰，一口气买了三套假山石和一整套葵花籽（300粒）。广西的艺术商店来批发了20个恐龙和绿狗。现在葵花籽卖了上千粒，绿狗的2个品种也卖断货，不过本来也没多做。最受欢迎的是葵花籽，因为艾未未最著名。
由于相对于价格，时间成本很高，所以本质上我不太希望有太多人来买，但是碰到懂的人，赔本也卖。
燃点：你认识这些买家吗？
翁：基本不认识。买家来自全国各地，上海、河南、武汉、广东、北京的都有，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做什么的。不过保持点神秘感挺好。
2元画廊，绿狗，￥49
燃点：你如何给2元画廊里的艺术品定价？
翁：绿狗和恐龙定价是49元，虽然还是会亏本，但我感觉这是大家可以接受的价格，我也不会太伤。直接0元出售是吸引眼球，但是只是一次性的。50元的话可以传达低价的概念，也能吸引买家。
燃点：你认为2元画廊的作品和原艺术品有怎样的关系？
翁：我认为我在做的是一种戏仿。有些人说我在抄袭，侵犯版权，这是没道理的。我所做的就是在市场上买一个玩具然后喷上油漆，谁都有权利这样做。李巨川在微博上说其实艺术家的作品也是根据玩具来做的，比如说恐龙，谁都没有亲眼见过，所以都是仿造模型和玩具做的。像假山石系列，我用的材料来自大自然，大自然的材料谁不可以用呢。
其实说我在侵权反而是在对艺术品的价值提出疑问。试想一下：如果艺术家的作品谁都可以轻松地复制，那么其价值也是值得怀疑的。
2元画廊，假山石，￥99
燃点：过去有人也这样低价卖过艺术品吗？你认为你的做法是具有开创性的吗？
翁：以极低价卖艺术品不止我一个人在做。有几位先行者。片山09年的时候把自己的作品全部0元出售；去年上海双年展的匹斯堡城市馆里可以买到便宜的二手家具；被誉为行为艺术之母的阿布拉诺维奇为了给自己的美术馆筹钱，用一美元卖拥抱。
燃点：作品的原作者对2元画廊有什么反应？
翁：艺术家们没有做出回应。网上积极指责我侵权的有展望的学生还有百盒子艺术馆的馆长——他们当时正在做隋建国的展览。但这些都是利益相关者，并非艺术家本人持有这样的观点。没有侵权这一点是常识，不值一提。有媒体就此事采访隋建国，但他拒绝接受采访。
侵犯版权也好，辛辣戏访也好，2元画廊确为独属精英阶层的艺术圈吹来了一阵平民风，就好像在街头巷尾开起的2元小店，顽强对抗着资金雄厚的大型连锁超市。在叫好声、斥责声和艺术家们的沉默交织中，2元画廊也为艺术圈制造了一个微模型，通过它可以我们窥见艺术家们的自我与奋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