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虎凯
希克奖2019展览
M+展亭（香港西九文化区艺术公园），展期：2019年12月7日—2020年5月17日
参展艺术家：胡晓媛、梁硕、林一林、沈莘、陶辉、杨嘉辉
获奖者和颁奖者同样重要。希克奖（Sigg Prize）是继中国当代艺术奖（CCAA）之后的又一个重要奖项。M+博物馆宣布，首届希克奖获奖艺术家为杨嘉辉。M+目前仍在筹备中，待明年开幕之后，这座由赫尔佐格&德梅隆设计的巨大建筑将成为亚洲最重要的艺术博物馆。在宣布获奖名单前夕，燃点分别对乌里•希克和执行馆长华安雅进行了采访。
中国当代艺术奖由曾担任瑞士驻中国大使的瑞士商人希克（1946年出生于卢塞恩）创立于1997年，并持续举办至2018年。当时，希克宣布向M+博物馆捐赠超过1400件作品（大部分为2012年捐赠）。中国当代艺术奖曾是中国最负盛名的艺术奖项，曾经肯定并发现了那个时代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家。此外，该奖也鼓励了那些艺术机构，超越浮华的市场，追求生机盎然的艺术文化。事实上，CCAA已是自成一格的机构了。正如M+博物馆馆长华安雅所言，希克奖将理所当然地成为本区域的透纳奖。然而，我们也会突然发现，有些艺术奖项，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成为了与历史、经济、政治，或者病毒都无关的室内游戏。
Dr Pi Li, Sigg Senior Curator, M+, Ms Liu Li Anna, Co-chairwoman of the Sigg Prize, Ms Suhanya Raffel, Museum Director, M+, and Co-chairwoman of the Sigg Prize, Ms Gong Yan, Director, Power Station of Art, Shanghai, guest, Shen Xin, Lin Yilin, Hu Xiaoyuan, Dr Uli Sigg, collector and member of the M+ Board, Mr Victor Lo, Chairman of the M+ Board, Liang Shuo, Tao Hui, Samson Young, Bernard Blistène, Director, Musée national d’art moderne, Centre Pompidou, Paris, Ms Lai Hsiangling, curator, Taipei, Mr Xu Bing, artist, Beijing, Mr Doryun Chong, Deputy Director, Curatorial, and Chief Curator, M+, Ms Isabella Tam, Associate Curator, Visual Art, M+. Courtesy of M+, Hong Kong
我拨通了乌里在瑞士家里的电话，这时候，由于疫情的缘故，他已经禁足六周了，唯一的活动就是在湖边散步。希克说，这是“他在家待过最长的一段日子”。我问他，这个希克奖和之前的CCAA有何区别。他说“第一个阶段，也就是头两周没什么区别。把评委们召集起来，然后看入选人的材料。接下来就不同了：希克奖并不是直接选出一个获奖者，而是选出六位角逐者，并邀请他们举办一个展览。过去，我们在中国大陆，没法保证能给他们举办这样的展览，比如谁、在哪儿，展什么等问题，都会因为审查机制而变得不确定。所以很大的一点不同就在于能保证给他们举办一次展览，并且能调集比CCAA更多的资源。接下来，最终获奖者就诞生在这个展览上。也就是说程序也和之前有所不同。”那么，希克奖和英国的透纳奖的机制一样吗？“对，透纳奖正是我们的一个灵感来源。把希克奖打造成亚洲的透纳奖，其实是华安雅的目标。”如是，最初的35位艺术家名单，已经缩减为了6位提名人。
乌里•希克
摄影: Christian Scholz
这个评审工作在香港疫情隔离之前就已完成，按照原计划，会在今年3月份香港巴塞尔艺博会期间宣布获奖者——直到2月6日展会宣布取消。这次疫情对意大利北部利沃里城堡（Castello di Rivoli）举办的希克收藏展开幕也构成了影响。希克苦笑道：“人人都跟我过不去！”我问他后来怎样了？“说来话长，开幕是不让了，就在原定开幕前几个小时 （被取消了）。展览晚了一周开幕，然后展了一周，全面隔离就开始了。展览也就自此关闭了。”[这个展览在5月份又重新开幕，并延长了展期。展览的名称叫“面向藏家：希克的中国当代艺术收藏”。原定展期是从2月25日到6月21日，展品来自希克收藏和M+希克收藏。
还说香港。经历了抗议游行、经济下滑之后，现在又是新冠疫情带来的各种效应。希克之所以将自己的收藏捐赠给M+，部分原因在于：与大陆相比，彼时的香港能够为收藏带来一个较为安稳的环境，并能为这些藏品举办国际水平的展览。但现在，香港也出现了问题。我问希克，他怎么看待香港的局面对于目前的这个奖，以及对于M+博物馆的影响。他说：“目前还好，没有什么影响，我们还在筹备希克奖，也没有受到什么干扰。我们的展览全由M+负责。我们和M+一起筹备开幕，我作为联合策展人，完全独立于任何一方。M+和西九文化区管理局都有条不紊地推进展览，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目前为止，我也没什么可抱怨。” 那些抗议者会不会带来一些压力？“没有，到现在还没有。”
你怎么评价获奖者杨嘉辉？“他是个很有趣的艺术家。当然，他们六位都很有趣！杨嘉辉尤其吸引我的地方是，他能够自如地跨界，从音乐、视觉艺术、行为表演等。而最后的结果又很惊艳。确实不同寻常。如果你看见他的作品，听到他的话，这些合在一起，是一种非常新颖的艺术作品。”你对第一届希克奖满意吗？希克毫不犹豫：“是的。整个过程都很顺利。在刘栗凓主席的帮助下，我们在CCAA的基础上更近一步来到了M+。明天筹备工作就结束了，我确信，我做了一件对的事，确保即使我不在的情况下CCAA的未来。对我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一步。”
CCAA奖
CCAA创立于1998年，开始隔年举办，其后增设了最佳艺术家奖、最佳青年艺术家奖项和杰出成就奖。从2007年开始，CCAA还增设了年度批评奖。在其举办的19年间，CCAA一共授予了19位获奖艺术家、6位批评家、60位评委，以及近千名入选者，并出版了13部著作，举办了3场展览。
香港M+美术馆馆长华安雅
摄影: Winnie Yeung @ iMAGE28 Courtesy of West Kowloon Cultural District Authority
华安雅
第二天，宣布获奖人的上午，我用视频的形式联系到了华安雅，我在胡志明市，她在香港的家里。我问她，最终获奖人是怎么选出来的？“像所有奖一样，选择获奖者总是一场讨论，不过不得不说，我们这次是众口一词的认可。杨嘉辉的作品太棒了！这是他的《消音状况》系列的最后一部，他也一直在构思和完善这种形式。”他的第一部《消音状况》是2018年受悉尼新南威尔士州美术馆委托，为悉尼双年展而作的。杨嘉辉本人也是2002年从悉尼大学毕业，学的是音乐、性别研究和哲学。
自从去年12月开幕，希克奖展览反复关闭开放了两次。随着旁边的美术馆还在大兴土木，即便疫情之前平常时候，要来M+展亭本身也不是很容易。到5月底展览结束，总参观人数也不过七千人，和去年透纳奖14万人次的参观量相比不算什么。要知道，伦敦和香港都是大城市（由于疫情缘故，2020年的透纳奖也刚刚被取消了）。不过，希克奖的重要性，还要等M+博物馆建成一些年之后才能真正显现出来。正如华安雅所说：“博物馆能做一些更具实质性的工作，和收藏展开对话。目前，M+博物馆的建设正在收尾阶段，正在申请效能认证。我问华安雅，新冠疫情有没有影响建筑进度，“香港应对疫情的做法非常非常有效，我们的工地上大约有两千至两千五百人。目前我们正在申请资质（指健康证明和安全证明）。博物馆有望今年建成，明年开放。所以我们现在就是按这个时间表在紧锣密鼓地准备。
一个真正的大宝贝
M+博物馆是这里最重要的一个建筑，其目标很明确：在香港打造一个类似巴黎蓬皮杜和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那样的文化与民众机构。华安雅说：“从广泛的收藏兴趣、设计、建筑，到视觉艺术方面，我们都可以和蓬皮杜、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这样的机构相提并论。但就我们所在的城市和我们现有的收藏范围来说，我们又是非常的亚洲，这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所以M+博物馆是一家非常重要的机构，是规则改变者。”
M+博物馆的面积达65,000平方米，包括33个展厅、17000平方米的展陈面积，这相当于去年10月份扩建之后重新开放的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博物馆的馆藏艺术品达到7000件、文献档案40,000份，还设立有学习中心、媒体中心和三个放映厅。正如华安雅所说，M+是一个“真正的大宝贝”。
试营业计划于2021年3月份开始，届时巴塞尔有望回归香港。M+的开幕定会轰动，尤其是那个LED屏的外立面。“因为上面播放的画面都和我们的藏品有关，大楼上也嵌入了LED，一直从晚上的6点到10点播放藏品的视频。我猜，很多人都会在晚上被屏幕吸引，然后白天再过来参观。”
从机构的角度而言，在过去的十年，香港的文化界已经从文化沙漠中走出：时至今日，亚洲艺术档案（AAA）已经成为这里最好的历史图书馆；曾经挣扎的Para/Site艺术空间在康喆明（Cosmin Costinas）的带领下已经实现了财政稳定，并且经常能够举办一些堪称这个城市最有趣的展览。无论是亚洲艺术档案，还是Para/Site，都受惠于专业的筹款机制和本地那些收藏家群体的支持。2018年，大馆开幕，这里曾经是香港警署建筑群 （也是由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设计），创立单位为香港赛马会，现任艺术总监为前M+视觉艺术策展人托比亚斯•伯格（Tobias Berger）。此外，香港艺术馆得到了翻新，而略嫌高冷的亚洲协会也仍在运行，只不过比同类机构显得更加低调安静。
我问华安雅香港的艺术界还缺少点什么。“大学美术馆的作用很重要，也应该跟上来”（华安雅的批评很婉转）。“在学习和学术的关系之间有很大的空间，要成为一个文化之都，需要7所像样的机构。”我们谈到香港艺术馆、香港文化博物館和香港历史博物馆的时候，华安雅认为，“这些博物馆应该成为真正的全球性机构，有独立的自主权来生产内容，然后到各处巡展！”她还提到，世界上最重要的一批19世纪中国画就收藏在香港艺术馆。
在访谈接近尾声的时候，我们谈到了目前所有博物馆都面临的问题：疫情隔离和经济压力。对此，华安雅有她自己的思考：居家隔离也意味着人们有更多思考的时间，“在危机的时刻，艺术给人们带来希冀，当人忘情于艺术中的时候就不容易失常。”
杨嘉辉
摄影:Winnie Yeung @ iMAGE28 图片由香港M+提供
2020年希克奖的获奖者杨嘉辉的获奖作品是《消音状况#22：消音的柴可夫斯基第五交响曲》。杨嘉辉于1979年出生于香港。悉尼大学本课、香港大学哲学硕士、普林斯顿大学博士。目前工作生活于香港。
在谈到自己的这件作品的时候，他说：“我认为，《#22》是‘消音状况’系列最集中的体现，但在某种程度上，这件作品也最为晦涩。我看有的观众看了半分钟，然后觉得‘看懂了’。他们觉得这就是约翰·凯奇的沉默，但其实根本不是那样。那种压抑的‘静’正好和凯奇的禅宗式的安静构成相反的心理效应。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为自己的作品获奖而尤为高兴。”
“《消音状况#22》有很多动人之处，由弗洛拉·辛芬尼管弦乐团演奏、托马斯·荣格指挥，由片冈真実（Mami Kataoka）为悉尼双年展委托，Gisela Capitain画廊为我在科隆找到了当地的摄影和录音团队。”
在首届希克奖颁奖典礼上，杨嘉辉表示：“我感觉有点像中了彩票，在这样的经济环境里，我真地心存感激！”
杨嘉辉获得了500,000港币（约合64,500美元），其他入选艺术家每人获得100,000港币。杨紫获选“希克中国艺术研究资助计划”研究学人。
(top and bottom) 杨嘉辉的获奖作品《消音状况#22：消音的柴可夫斯基第五交响曲》，2018，45分.
Courtesy of the artist
Installation view, 2019. Image: Winnie Yeung @ iMAGE28
Courtesy of M+, Hong K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