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2.15 Sunday, 文 / 译 / Fei Wu
批判就是对话的开始

无聊就是行动的开始……

那特画廊(成都高新区天府大道天府软件园C1区西楼),2014.12.20 ——2015.01.30 

那特画廊2014年的最后一个展览呈现了一种充分的现代美感——文不对题。

文题对应是一种古典的美感,令人联想到童话里铜板蚀刻的勾线插图。但鲁明军策划的9人群展“无聊就是行动的开始……”显然是另一个路线。他提出的展览主题“无聊就是行动的开始”来自哲学家的命题——齐泽克认为,无聊是每一个真正行动的开始。他说,“没有无聊,就没有创造力。如果你不无聊,那说明你只是在愚蠢地享受你当前的境况。正是无聊,开辟了新的事业空间。” 而艺术家们展示的创作依然来自他们一贯性的创作思维,是行动的结果而非预兆。

鲁明军的出发点显然很美好,他在展览前言中反复强调了“开始”而不是“无聊”本身,他认为无聊是即将到来的革命的征兆,因为当一种状态经历了变革和高潮,走到令人无所事事——或者说已经没有新鲜感和可能性——的阶段,就沉淀为孕育新的变革的土壤。这一场9位艺术家的小规模群展只是一个缘由,一根导火索,一个发声器,是一个数量不足以成为现象的个案集合体,一个没有太多共同点的样本切片,重要的不是艺术家和作品,而是展览标题,这句话似乎提示了策划者对现状的不满——他认为现在的艺术界已经到了“无聊”的境地,可是不要说“革命”,连一场简单的“行动”都还没有出现。

将这个观点提示出来,借助一个展览的机会扩散开,以引发人群的疑问和更多的认同,也许这一场预想中的风暴有了重新被酝酿的机会。

上一场艺术革命发生在半个世纪前,对现世的艺术家们来说似乎已经太久了,艺术家们不满足于在上一场革命中产生的概念基础上进行“再XX”、“后XX”、“反XX”、“新XX”的微观游戏,新的革命在人们的理想中依然很受欢迎,鲁明军在这个展览中提示出来的“无聊说”只是换了一个说法而已。

不幸的是,展览中的作品大多没有显示这样的状态,而是集中于对“无聊”本身的诠释。艺术家们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呢?浮华,为了躲避喧闹而刻意趋向安静,以及“做一些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做的事”。最直击主题的作品来自此次展览中最年长的艺术家余极。我们所知道的余极常常出现在行为艺术有关的场合里,但这次他参展的却是两件小尺寸的布面油画,一张是鲁明军的抽烟肖像,另一张则是正在“竖中指”的左手。没有主题的图像,各自对应一个泛指的瞬间,可用于任何一个与当代有关的展览标题。对于“无聊”的解析,余极把握得相当微妙,但也止于无聊,下一刻的可能性已经被过于强烈的当下消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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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 Ji, “Un-fucking Believable”, acrylic on canvas, 60 × 80 cm, 2014
余极,《真他妈难以置信》,布面丙烯,60 × 80 cm,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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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 Ji, “Abso-fuckin-lutley”, acrylic on paper, 40 × 50 cm, 2014
余极,《绝对是》,纸本丙烯,60 × 80 cm,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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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g Sisun, “Desire And One of N points”, Installation, performance, video, 2012
王思顺,《欲望又n分之一》,装置、行为、录像,16×8×2cm,2012

王思顺的影像作品是不断重复“投篮”这个动作的定点录像,将手中的物体一次又一次地投向地面的环形线圈内,而且投中的几率并不大。无意义并不是无聊,无聊是导向无奈,导向“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和目的”的虚空前景,而王思顺这件作品却是很常见的“在重复中不断强化”的手段,触动观者内心的焦虑、猜想等不适感,导向实际的情绪,情绪不能导致行为的开始,而是行为的结果。

另两件分别来自林科和陆平原的影像作品并没有比王思顺走得更远,林科的作品同样是一种放大,将“修改”和“擦除”等简单的电脑操作动作放大、定格,用动作的循环和时间的拉长来达到一种令人焦虑的结果,这种做法比较符合公众对于无聊的定义,比如网上常常有“作为一个无聊的人,我竟然看了这玩意儿20分钟”的标题。但这一类行为的出发点是好奇,是对新鲜感的期待。而陆平原的“故事系列”是对“不正经”轶闻的改编,两位艺术家的思路都来自对传统意义上宏大主题的消解和反叛,一种对“嬉皮”的回溯,一种带有隐形怒火的青春期后延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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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 Ke, “Romantic Association Viewer”, music video, 5′03″, 2012
林科,《浪漫协会查看器》,音乐录影带,5′03″,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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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 Pingyuan, “Feng Xiaoqing”, Live performance, Video, 2014
陆平原,《冯小青》,现场表演,录像,16×8×2cm,2014

吉磊、廖国核、张钊瀛和葛彦的架上作品都与此次展览的主题没有太多联系,延续了各自的一贯主题,只在画面动作和气氛上比较接近“无聊”的定义。除廖国核之外,其余三位艺术家的参展作品都创作于2014年。吉磊从他的“白日梦”系列中抽取了两件少女肖像,带有几分甜腻暖色的灰调子很适合梦游,把画面主角笼罩在安全的环境里,软性的轮廓则提示了失重的意图,但艺术家又难以舍弃对质量和体积的塑造,画面对平衡感的强调也是值得商榷的。廖国核的《打铁还需自身硬》和张钊瀛的两件《生日快乐》有种奇妙的相似,从形式上可以说是波普,对意义的阐释则可以追溯到杜尚。张钊瀛另一件参展作品《回旋曲》在这个展览主题中还稍微有点意思,用现实中最有可能发生却几乎没有发生过的场景来宣示浪漫主义,不要忘记,浪漫总是伴随革命而生。

与以上三位参展艺术家相比,葛彦的画又走得太远,走到了对立的实验领域去。画面里故事线索太多,容易造成过度解读,除了部分线索指向近似无聊的“调侃”之外,也没有其它线索能对应此次展览的主题了。

有趣的是,在展厅入口处唯一一件没有出现人物的作品,反而与展览标题最为一致——龚剑完全放弃了用“无聊的人”来指代“无聊这个概念”的做法,用一种完全客观的、形象塑造的做法描绘一幕古典的夜景,有聚焦,没有焦点;有颜色,没有色彩感。他在创作中完全回避了对意义的探讨,而将作品本身视为一个“无聊”的表征物。在古典与现代性的夹缝间,开辟出一种走向革命的可能。

空泛妥帖的展览标题最能避免发生“文不对题”的错误,在当下也最为常见。而这一次鲁明军毫不客气地抛出一个完整的句式,不描述现象,而直指观点。与其说此次展览是9个人的群展,不如说是鲁明军个人的一次文本诠释,这个动作使得他的个人意志盖过了所有在场艺术家的表达,在策展“江湖”里也有搅混水的嫌疑。这是对过去和现在的明确批判,此后是引发反弹还是深思,都已不可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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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 Lei, “ Portrait for A Girl No.2”, oil on canvas, 100 × 80 cm, 2014
吉磊,《少女肖像no.2》,布面油画,100 × 80 cm,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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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o Guohe, “To forge iron one must be strong”, acrylic on canvas, 146 × 200 cm, 2013
廖国核,《打铁还需自身硬》,布面丙烯,146 × 200 cm,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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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o zhaoying, “Rondo”, oil on canvas, 120 × 160 cm, 2014
张钊瀛,《回旋曲》,布面油画,120 × 160 cm,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