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7.21 Sunday, 文 /
热情的淡泊

文/梁舒涵 

倪军——一个棘手的个案

策展人:于渺

偏锋新艺术空间(北京市朝阳区酒仙桥路798艺术区2号院B-11),2019年5月15日 – 6月30日

说实话,我之前从未听说过倪军的名字。不过,对于学艺术史的人来说,看懂他的作品似乎并不难。他的个展充满了各种“熟悉的味道”:首先是强烈的绘画性,其最大特点就是笔触的痕迹,可以粗浅地理解为与“波普”的商业、塑料风格相反。王兴伟、马珂、唐永祥等人的绘画作品中均表现了对绘画性的追求,在风格上与同为绘画为主的陈文波、杨国辛、俸正杰等人迥异。当然,这种浓烈的“画意”并非临时起意,这样的比较也未必有意义,因为一个画家语言风貌的选择往往来自于自己的视觉经验和兴趣。但不难看出,随着媒介的融合已成趋势,出现了架上装置、影像装置、照相写实、虚拟现实等各种跨媒介的艺术形式。也正因如此,有意或无意地纯化、强化某种媒介语言的“反作用力”也一直存在,例如近些年的陈丹青,当然更包括倪军在中央美院附中的同学刘小东。

Someone Like You 沸腾的生活, 2019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200 x 300 cm

Someone Like You 沸腾的生活, 2019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200 x 300 cm

Ni Jun 倪军 Nine Apples 久久平安, 2019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50 × 40 cm

Ni Jun 倪军
Nine Apples 久久平安, 2019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50 × 40 cm

再看他画的内容就更加熟悉了,大部分作品都能和艺术史“对上号”:那幅大型的作品《沸腾的生活》(2019)让人想到的是法国乡村风景画;那些画鱼的作品又颇具夏尔丹的韵味;静物画,特别是其中的苹果,在雷诺阿与塞尚的笔触间徘徊;而那些画家的自画像又很难不令人想到卢西安·弗洛伊德……

Ni Jun 倪军 Red Heart 一片丹心 , 2019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50 × 60 cm

Ni Jun 倪军
Red Heart 一片丹心 , 2019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50 × 60 cm

Ni Jun 倪军 A Cold Studio 寒冷的画室, 2018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20 × 20 cm

Ni Jun 倪军
A Cold Studio 寒冷的画室, 2018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20 × 20 cm

然而,细看细思,事有蹊跷:首先,倪军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和中央工艺美院壁画系,是科班出身,对于油画语言的掌握可谓驾轻就熟。从其《一片丹心》(2019年)中鱼身上那块青灰色、红色和白色高光的交叉使用就可以看出,他对色彩关系的谙熟。他的笔触看似随意,但“逸笔草草”的效果来自于随手携带的学院派训练。然而,他却并没有能画得更“漂亮”一些,从而形成一种标志性的笔法。细看《寒冷的画室》(2018)中人物面部局部的处理:他并没有按照形体的结构摆放笔触,而是很稚拙地将它们“堆积”了起来。他为何要“舍近求远”呢?更重要的是,观看了本次展览,并结合他的过往画册,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固定的符号,他什么都画。这本是一个职业画家的“大忌”,也是很多艺术家没能“画出来”(商业上和媒体上成功)的原因。大多数情况下,在当今商业化程度甚高的艺术界,一个画家没有找到个人符号并固定下来,有可能是他眼界有限,接触时代的面儿太窄,加之不善归纳、不够博闻强记;还有一种可能恰恰相反:接触的东西太多,入时代之戏太深,而忽略了“艺术家”的职业角色。倪军显然属于后者。

Ni Jun 倪军 Leopard Scarf 豹纹围巾, 2010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40 × 50 cm

Ni Jun 倪军
Leopard Scarf 豹纹围巾, 2010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40 × 50 cm

Ni Jun 倪军 Conrad 康拉德, 2019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60 × 80 cm

Ni Jun 倪军
Conrad 康拉德, 2019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60 × 80 cm

无论是他在绘画语言上的反规则,还是符号的缺失,特别是毫不掩饰自己受到的影响这一点,都指向了一个事实:倪军不是一个标准的当代艺术家。我想这也就是策展人于渺将展览定名为“棘手的个案”的原因吧。但这不代表倪军不知道游戏的规则。很早之前,他在随笔里写了自己的想法:“当代艺术的性感之处在哪里?如果没有热闹的媒体与市场运作,今天的艺术是否能像老牌明星一样经得住看经得住品呢?”实际上,不光是规则,他知道的、感兴趣的东西要比这多得多!由他简历得知,他早在八十年代末就负笈美国,在那里生活了十余年,期间接触过很多行业,从教师到体育频道主持,也接触过很多人,例如著名画家C·克罗斯和马克·坦西等,直到21世纪初回国。从功利的层面,1963年出生的艺术家倪军有着科班出身的功底和美院的人脉,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应该说都赶上了青年艺术家成就的最佳时代。彼时,大陆的艺术市场有大把的机会,甚至都谈不上方兴未艾;而西方国家的文化领域也是“多元主义”唱主角的舞台。按常理,倪军跳入某个“主义”“派”“组”,从而变得声名显赫并非难事,但这只是那些“中国当代艺术史”教科书里的单线叙述,而倪军代表的是艺术史式的“中国当代艺术”的平行且游离的状态。他的那种非职业化倾向是被体制化/行业化之前的痕迹,对大千世界的这种如海绵般的吸收和热情的拥抱正是九十年代的真实和个体体验的真实。他的非职业化并非闲云野鹤的文人变体,正相反,他是什么都关心,什么都搜集,什么都在乎,什么都思考,从作家康拉德到美院那伙人的照片,从艺术史上的杜尚到某些流行现象……他身上表现出的并非艺术体制的磨砺和罩染,而是个体对多元文化的那种本能的热情。 九十年代早已超越了时间概念,也超越了地理概念。继前些年文化艺术界的“八十年代热”之后,最近对于“九十年代”兴趣勃然的背后是更为现实的因素。与八十年代的理想主义相比,“九十年代”犹如“大洪水”退去,在热浪拍打过的肥沃河滩上突然出现的大批动植物。真的是什么都有:正儿八经的青草、呱呱叫的青蛙蛤蟆、吱吱的蛐蛐,还有那些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小虫子,分布在水里、沼泽里、草里,好不热闹,生机勃勃。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办着群展《人间指南》(名称取自1991年的情景剧《编辑部的故事》中的虚拟杂志);今年五月,三联周刊推出了专刊《我爱我家》(中国第一部大型家庭情景喜剧,被誉为九十年代的百科全书),而倪军的画和这些关于九十年代的只言片语类似,都充满了新事物、新感觉。虽然展览上的大部分作品都是一两年内的创作,但却带着挥之不去的九十年代那种真挚的好奇感,就像一个孩子掉入了琳琅满目的乐园。当然,这种热情的淡泊是否和他的出生地,天津和平区那种特有的旧贵族气息的熏陶有关,不得而知。

话说回来,我其实并不认识倪军,这些猜测都是基于当前展览作品、展陈资料、策展人介绍所得,和他本人的情况有所出入在所难免,但这就是他作品所呈现的真实——在一个开放时代形成的真实人格。

倪军——一个棘手的个案个展展览现场,偏锋新艺术空间,2019年5月15日 – 6月30日

倪军——一个棘手的个案个展展览现场,偏锋新艺术空间,2019年5月15日 – 6月30日

倪军——一个棘手的个案个展展览现场,偏锋新艺术空间,2019年5月15日 – 6月30日

倪军——一个棘手的个案个展展览现场,偏锋新艺术空间,2019年5月15日 – 6月30日

Ni Jun 倪军 Four Pikes 四条梭鱼, 2019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60 x 50 cm

Ni Jun 倪军
Four Pikes 四条梭鱼, 2019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60 x 50 cm

Ni Jun 倪军 Joyce 乔伊斯, 2019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60 × 80 cm

Ni Jun 倪军
Joyce 乔伊斯, 2019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60 × 80 cm

Ni Jun 倪军 Life in Palette 调色板人生, 2018 Oil on wood 木板油画 30.5 × 41 cm

Ni Jun 倪军
Life in Palette 调色板人生, 2018 Oil on wood 木板油画
30.5 × 41 cm

Ni Jun 倪军 Taking a Break 抽烟的人, 2017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40 × 30 cm

Ni Jun 倪军
Taking a Break 抽烟的人, 2017
Oil on canvas 布面油画
40 × 30 cm

Ni Jun 倪军 Super Powers 大国博弈, 2007 Acrylic on canvas 布面丙烯 30 × 30 cm

Ni Jun 倪军
Super Powers 大国博弈, 2007
Acrylic on canvas 布面丙烯
30 × 30 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