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AT西安馆(陕西省西安市雁塔区),2014年11月1日——2015年2月26日
以碎片式的叙述方式,谢扎德·达乌德(Shezad Dawood)的作品运用档案以及拾得物(常为古董),涉及后殖民主义、身份认同等主题,批判人类学、科幻乌托邦以及历史,可以说是在致敬当代艺术领域最重要的一些关键词。然而,他的作品丝毫不落俗套,不仅有着对主题透彻的调查,同时也具有深刻的哲学基础,一方面扎根“现实”,另一方面则涉足从科幻到人类学的各种领域。
达乌德是个非常能言善辩的人。他不仅拥有极其广泛的兴趣,还对每一个兴趣都非常投入。在他的作品中,脚注的精彩程度有时几乎使作品本身黯然失色。
达乌德在西安OCT当代艺术中心的近期展览名为“定数”,由凯伦·史密斯(Karen Smith)策划。展览中的不同主题,如身份、原始社会、人类学及杂合性,天衣无缝地交汇在一起。以媒材来看,展览包括了霓虹灯装置、视频、投射在萨米纺织品上的视频以及布面作品——即由上述纺织品、绘画及丝网印刷照片所构成的拼贴作品。这类纺织品(现从纺织品商购得)原本由萨米人(巴基斯坦的游牧民,非拉普兰的萨米人)制造。萨米纺织品为编织类纺织品,常采用其他织物的废料,类似美国的拼布传统。达乌德告诉我们,在1970年巴基斯坦纺织业的兴盛时期,有不少萨米部落在这些纺织厂附近扎营并捡拾废料。
“我向来对空白画布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与世界的对话。我将它们看做是鬼魂,就是与鬼魂对话。我会思考这种幽灵般的存在。”达乌德说。“幽灵般的存在”这一说法的确准确:萨米纺织物上绘有一层层重叠的颜料,描绘了艺术家在旅行中搜集的古典雕塑、卡通形象、人物照片、剪影等,它们在下层布面图案的衬托下若隐若显。
“通过这些作品,我开始探索叠层以及意想不到的意义与符号的碰撞。我的作品包括大型绘画以及不同的纺织品;作品中常有磨损而致的漏洞。我也会对作品表面进行干涉——通过一种推拉法调节立体感,使其呈现浮雕的效果。”
尽管布面作品与视频之间的联系很难察觉,达乌德认为他的绘画以及视频作品在创作中是会互相影响的。“就像作曲或剪辑,如果我对电影剪辑手法不熟悉的话,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进行绘画创作。所以说数码与实物是会互相影响的。”
的确,他的视频作品将不同文化及时空全部融合在一个碎片式的故事里,以未来主义的剧情探索身份的含义,作品出人意料地扣人心弦。
《预告片》包含一系列令人晕眩的场景,讲述了“选中的100人”(一些装扮成人类并被发派到地球进行研究与观察的外星人)的故事。在这个平行时空里,这些外星人化身为不同的人物,其中中国人会和巴基斯坦人或是英国人接触——这在好莱坞是极其少见的。尽管外表各不相同,装扮为人类的外星人有着共同的身份;但与此同时,由于他们意识到自己与人类之间的差别,他们对新家总是有一种疏离感。他们只是观察者而不是参与者,正如很多试图在并不友善的环境中构建社区的移民。这个精彩的视频以其故事情节及摄影吸引着观众。“我不会抱怨观众,”达乌德说,“相反,我想要创作更加吸引人的作品,因此不怕使用一些有感染力的手段。”
达乌德在作品中反思电影业以及电影这一媒介,对于电影只能在美术馆或是电影院播放的成规提出质疑。《预告片》是由《白芒刺目》改编而成,但却是在长片之前创作完成的。
“电影院与美术馆之间有一种双向的力量,”达乌德说,“两者都是我的创作领域。《预告片》并没有起到预告片的作用,它并不是一个轰轰烈烈的2至3分钟的影片节选;它揭示了一些剧情,却又在特定时刻转移话题。”与传统电影相比,达乌德更倾向于探索典型影视语言,并通过科幻题材反省当下,而非制造既定的结论与结果。
他在《通向可能的电影》中运用了一种类似的碎片式叙述法,探索他者化与原始主义等概念。影片拍摄于摩洛哥的西迪伊夫尼,在红色条纹状悬崖的背景下,一群类似武士的人某日迎来了两个脆弱瘦小的外星物种。它们的脸是蓝色的,大脑中植入了精密的仪器。它们在面向大海时,似乎回忆起了将它们带到此地的意外给它们所带来的创伤。背景音乐响起了交织的小提琴声,“原住民”们跺起脚,好像在与土地联合起来将这些闯入者遣散回家。这些高度发达的天蓝色生物最后也没有一个圆满结局——不过达乌德并不关心它们的命运,而更愿意探索包容、排外及身份的概念。
当他在摩洛哥进行驻留项目的时候,达乌德开始对政治人类学家皮埃尔·克拉斯特(Pierre Clastres)所提出的原始社会的概念产生兴趣。克拉斯特试图挑战一个观点,即当一个成熟社会成为拥有正规政府与领导人的“国家”时,它已临近命运的尾声。
达乌德说:“(克拉斯特)希望重审一些既成的社会观点。他挑战人类学就原始社会参与战争的观点。他认为所谓的原始社会之所以参与战争是为了抵制官僚国家的诞生。同时,他还质疑很多有关土著概念的基本假设。”
据达乌德称,是人类学把该展览与西安这座城市联系到了一起。“我在自己的研究中对于这种过去与未来的交汇很感兴趣,古迹四周是重建的唐代建筑,历史学变成了未来学。”
在展览中,他的视频及布面作品的确不断穿梭于不同的时间阶段,其中运用了许多拾得物来研究不同时空的“族群”。(比如说,萨米纺织品代表了一个游牧民族,然而其中的传统材料却被全球化的废料所取代;而视频中的时空旅行则展现了对未来的想象。)此外,他在兰开夏郡的考察兼有档案式以及未来主义的特征——该郡是英国报道目睹不明飞行物最多的地区。
“我与一些不明飞行物专家一起调查不明飞行物的目击报道,”达乌德说,“我通过其中一个专家获得了档案。我很喜欢看档案被‘他者化’,变成平行档案。”
不明飞行物档案是个令人不解的现象,因为以理性科学手段记录研究一个通常为可疑或伪造的事件是十分矛盾的。也许我们可以把外星人解读为艺术家对边境暴力的点评:和“非法”移民一样,外星人面临着被搜索队追捕、辨识并驱逐的命运。
若结合萨米纺织品中“幽灵般的存在”这一隐喻,我们可以进一步阐释这条线索。也许这并非达乌德的意图,但我们可以把画面中(根据背景颜色而)若隐若现的人物看做是任何社会中“可见少数民族”(即与社会主流有着明显种族不同的人)的化身,他们可以依据不同的情况或融入人群或凸显而出。虽然说身份及归属问题对于中国大陆当代艺术圈来说是十分陌生的(这类问题在一些有着明显多元文化的社会中更为突出),我们不应忘记这个“表面上”文化大同的社会里还存在着本土少数民族(我指的不是外国人,而是傣族、壮族、维吾尔族等上万名中国少数民族。他们有被国家官方承认的也有未被承认的,有吸取了主流汉族文化习俗与价值观的,也有汉化程度较小的。到底什么是“少数民族”,而什么是“汉”文化,这是一个可以从很多角度进行剖析和争论的问题。
依照燃点道德准则的规定,在此特此声明,本文作者前往西安观展的机票由OCAT西安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