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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25 Tuesday, 文 / 译 / 陈婧婧
在威尼斯,有个地方叫中国

威尼斯双年展 2013年6月1日-11月24日

今年夏秋,那些来自中国大陆、港澳台、以及海外的华侨艺术家、评论家,还有爱好艺术的、爱好中国文化的都将在威尼斯找到温馨的第二故乡。第55届威尼斯双年展可以说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双年展,虽说质量良莠不齐,但却在数十个展览上汇聚了数百位华人艺术家的作品。威尼斯双年展在全球艺术舞台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往往是策展人野心的催化剂,不难感受到策展人竞相在各种热闹繁杂的展览中试图脱颖而出,因此,参观威尼斯不足以判断一个国家当代艺术的趋势。事实上,从主展馆到肯尼亚国家馆(!)威尼斯双年展上中国艺术家无处不在,,是一个相当随机、五花八门的群体。在威尼斯体验中国的乐趣,与其去考据影响这些策展决定背后的美学和政治因素,还不如尽情领略这一路的意外和惊喜。

今年的主题“百科殿堂”一如既往保留了对圈外艺术家(outsider artists)的强烈关注。策展人西米利亚诺·吉奥尼(Massimiliano Gioni)从一个非常宽泛的角度来解释“圈外”,这是展览的一个吸引人之处,一场200多名艺术家的群展中只有区区少数中国艺术家足以佐证。香港艺术家林穴以画一幅没人能看完的山水画为人生目标,这位隐士脾性出了名的艺术家甚至在大多数情况下拒绝出现在自己展览的开幕上。林穴自学成才,用墨水和削尖了的树枝在画纸上创造出精巧细致的自然世界。他的灵感来自于宋人山水,在威尼斯军械库展出的13幅画作大部分看似桃核,然而一旦接近,一个看似无限的微观自然和超自然世界便展现在眼前。


林穴,《无题(卷轴2)》,水墨画,12件系列作品,1995-1998,(摄影:Francesco Galli,威尼斯双年展提供)


郭凤怡的作品,展览场景(摄影:Francesco Galli; 威尼斯双年展提供)


Maria Lassnig,《你或我》,布面油画,203 x 155 cm, 2005.

另一个亮点是已故艺术家郭凤怡的作品。郭凤怡认为自己的作品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艺术,而是气功的延续,在宣纸上用流畅细长的线条画出人形图案(其作品目前也在北京长征空间展出)。郭相信她的画是精神世界通过她的身体传送信息的一种手段。由此产生的作品,和隔壁房间的金狮终身成就奖获得者玛利亚·拉斯尼克(Maria Lassnig)的“身体意识绘画”一起,呈现出两位艺术家形而上的视角间强烈的共生关系。

在吉奥尼所策展览上穿梭了一阵之后,人们或许会渴望看到一些更“传统”的“当代艺术” (!)。在“宫殿”中漫步,我不由得想起了弗朗西斯科·伯纳米 (Francesco Bonami) 十年前策划的那次沸沸扬扬的双年展“梦想与冲突”,。那时军械库里塞满了视频和多媒体装置,我都以为自己误入了游戏厅!说实话,今年展览上视频类作品的数量平衡得接近保守但这也正恰到好处,因为在这样一场大型的展览中,按照策展人的预期,观众吸收太多也不现实。同其他门类艺术作品一样,视频和影像作品散布在军械库和意大利馆,其中大多数作品尚能让人接受。跟我一同看展的一个人说,阚萱的《大谷子堆》尤其是一件“很适合双年展的艺术品”,观众路过的时候瞥一眼就足以看懂了。这件去年曾在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展过的作品包括173组静帧录像,纪录了中国目前所有已知的帝王陵墓。其中有些陵墓年久失修,有些却成为保护遗址,这件作品以沿途考察的形式,呈现了21世纪一次引人入胜的中国视觉之旅。

尽管艾未未被中国所有官方展览拒之门外,但其作品在威尼斯双年展上却出现了三次。场外空间的装置作品《直线》再次调查了2008年的四川大地震,这对艾未未来说已不是什么新的关注点。在德国馆,他再次发挥了可以说是他最擅长的才能:挖掘历史,针对中国历史大张旗鼓地提出一个微妙的问题。《Bang》由886张三角凳组成——这些木凳子曾经在封建帝国时代非常常见,但随着人们逐渐不再用木头制作家具,它们在如今的中国已经很难见到了。

但最常被人谈论的作品还是《神圣》(S.A.C.R.E.D )。一开始它看起来就像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的箱子;不同的是这些箱子有小门,它们是艾未未2011年被中国当局羁押81天时所在的监狱模型。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人物和家具的缩微模型,观众从此得以了解艾未未被拘羁押期间极其糟糕的环境:24小时都亮着的光秃秃的灯泡,吃喝拉撒都在两名警察的密切监视之下。在“艾未未究竟是活动家还是艺术家”这个问题上,无论你选择何种立场,都不得不承认这件作品是有震撼力的。至于它为什么在17世纪建成的圣安东尼教堂展出,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因为这里能给赞助展览的伦敦里森画廊最优惠的租赁条件?观众很可能会一次次提出类似的问题,因为打着双年展旗号的各种“平行展”数量多得几乎要失控,若要一览无余,恐怕得花上整个夏天。双年展的这种给钱就玩儿的“民主”机制不说有损于诚信,至少最终令其严肃性打了折扣。


艾未未的作品,德国馆(摄影:Italo Rondinella; 威尼斯双年展提供)

总体来说,中国官方的“国家队”没有给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王春辰策划的群展“变位”太过依赖“新媒体”的炫目和花巧,但实则落伍了;就像人们在主展厅看到的那样,“新媒体艺术”的标新立异在2013年已经过气了——现在我们想要的是内容。事实上,群展上最有看头的作品是“旧媒体”艺术家王庆松的大幅摄影作品——《跟你学》,《跟他学》和《临时病房》,这些作品深刻地洞见了看似正常表面下的社会沉疴。当然,你可以辩解说中国馆的位置不利,离军械库的出口有几公里之远,谁看了几个小时展览后到了这儿肯定都身心疲惫,哪来耐心看完张小涛34分钟的动画电影《迷雾》(2008)。该作品呈现了一幅奇异的反乌托邦式的科幻场景,重度污染的工业城市上空漂浮着彩虹和佛陀,巨型蜥蜴和蚂蚁漂游其上。这是一次没有意义和情节的感官过载。如果策展的意图是想让人们在一路跋涉至中国馆之后注意力再度为之一振,那么这个计划算是事与愿违了。

一些评论家已经认定,中国馆里上演的民族主义太过了。这样的解读显然有失公允,也有可能是排外心理的成见。虽然中国难免存在政治宣传过度之嫌,但王春辰是一位正直而富有才华的策展人和学者,对中国艺术的知识也毫不输他人。尽管“变位”可能不会是他被人们记住的最高成就,但至少不用担心被“未曾呈现的声音”抢走风光。那个荒唐的威双平行展过度展示了自1979年以来的“中国独立艺术”。展览场地位于一个面积5000多平方米的废弃工厂,与中国馆仅有一条运河之隔。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填满了艺术品;作品总数得有上百吧,到头来,观众离开时等于什么都没看到。我要是中国人,我会对它偏僻的位置感到些许庆幸——的确挺难去到,我和同伴得搭乘双年展官方穿梭船,还告诉我们他们只送不接——这确保只有很少的观众可以看到这个展。正是这种展览让外界人认为, 在经过60多年国家共产主义统治下的宣传灌输之后,中国艺术家和策展人仍没能达到对此保持讽刺姿态的高度。


舒勇,《古歌砖》

与之相比,隔壁的“历史之路”展览更加连贯,这也只是说,更能令人勉强接受。这场展览由成都当代美术馆组织,纪念中国艺术家参加威尼斯双年展20年。这里可以看到严培明的森然的作品《夜》系列,以及张培力著名的运用制衣厂女工监控录像的视频装置《480分钟》。总的来说,只选择20位具代表性的艺术家是一种相对理智的呈现方式。

鄢醒是最早在作品中明确表达同性恋+色情主题的中国艺术家之一,今年他的作品被列入“未来世代艺术奖”的决胜名单展出。该奖项由乌克兰平丘克艺术中心赞助,同时展出的还有Eva Kotatkova和Ahmet Ohgut这样的未来艺术明星。鄢醒的装置《甜蜜电影》(2013)被置于孔塔里尼•波里涅克宫(Palazzo Contarini Polignac)中一间小小的佣人房中,房间里有很多灯、场记板, 废弃的摄影设备,而一黑一彩色的电视屏幕上豪不掩饰地播放着裸露男人的身体特写。

今年威尼斯双年展支持的最有力的视角之一可以归诸于李杰(Lee Kit)。李杰代表香港参加了今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他的装置/日常物件室《你(你)》呈现了一个没怎么住过但也没被完全废弃的房间——一个在中间状态的空间。进入军械库入口的院落,可以看见两个空的警卫室。其中一个警卫室中,两张空白的便利贴贴在三个窗户中的两个上;另外一个警卫室里有一个搅拌机,以及花园椅、妮维雅面霜、空的塑料杯,一组缩微的抽屉。这些房间显然已被废弃。

继续看进去,两间普通的屋子都铺着死气沉沉的蓝地毯,体现了平庸无趣的中产阶级生活。一块写着习语“扔掉钥匙”[Throw away the keys,意为“无期徒刑”——译者]的白色帆布已经污迹斑斑。这里还有视频监视器、洗衣篮。坐垫被锯成了两半,随意地仍在房间的角落。监视器播放的一段视频告诉我们这房间为何如此干净:房间经吸尘器打扫,估计就在不久前。尽管如此,在这里可以明显感觉到时间的停滞,这令我有些犹豫写下这句话的后半部分。进入第二个房间,一排扬声器被摆在地上。当你走近的时候,一些被遗忘的摇滚民谣片段开始播放。扬声器那边,有一幅写着“他踩到自己的手指甲(He stepped on his fingernail)”的画。这个房间散发着一种荒凉,只有沉稳、敏感的思考者才能感觉到。每件物品的描绘和摆放都十分精确,艺术家试图以此达到叙事的连贯,但这却永远都无法实现。荒谬隐秘地存在于美中,唯有敏感地意识到这点的艺术家才可能创造出这样的作品,这真是亦喜亦悲!


李杰,《你(你)。》, 香港馆(摄影:David Levene; 威尼斯双年展提供)